被树枝抽胳膊,不吃饭被罚跪。
有桂接了一盆温水,打湿一块毛巾,给林甘擦沙子血液黏糊成一团的脚底。
林甘有些不好意思,微微缩了缩,准备说自己来就可以。
换了一身粗布褂子长裤的付舟打开房门,蹙着眉头,显然对林甘这个等着伺候的模样不爽。
“桂叔,别惯着他,让他自己来。”
林甘听得鼻子一酸,看了付舟一眼、想付砚。
“叔叔,我自己来就可以,你去忙你的吧…”
林甘长得很白嫩乖巧,大眼睛里面的黑眼珠滴溜溜的,一看就是还没有被社会的污浊浸染过。
此时嘴角很是委屈微微的扁着,眼眶哭过的红意还没散尽。
“阿舟,他还是个小孩子,惯一点没事的…”有桂看起来很喜欢林甘。
在有桂眼中,二十六岁的付舟是个孩子,十九岁的林甘也是个孩子。
付舟轻哼了一声,便没再管。
既然有人愿意接管这个麻烦,那他就轻松了。
“随便你。”
有桂哄着有些抗拒被伺候的林甘,小心包扎好他的洁白的玉足,便回到了厨房把稀饭跟一些小菜端出来。
粥是白米粥,小菜是几碟有桂自己腌的咸菜,跟付砚在一起吃的食物有着云泥之别。
林甘也不嫌弃,比这更苦的日子他都过过,甚至没有早餐吃只能饿着肚子就要帮福利院老师干活的日子也过过。
他只是心中积郁,吃不下罢了。
有桂以为他是不想吃这些,“娃娃,是不是吃不惯,你想吃什么?我去给你再做一点。”
“不用了,我只是没胃口,谢谢您。”
付舟把一碗粥呼噜干净,冷眼瞅着不愿意吃饭的林甘,“不乐意吃就让他饿着,这里没有少爷。”
林甘本来坐在这里尴尬又委屈,闻言直接放下了筷子,跑进了自己的房间,将泪水释放个痛快。
付舟冷哼一声,背着竹篓,拿着上工具出了门。
有桂看看男孩紧闭的房门,又看看付舟远去的背影,无奈的叹了口气。
昨晚在旁边听到付砚跟付舟的谈话,他才知道付舟原来是有亲人的。
从三言两语中得知林甘是付舟兄弟的情人,想必这小孩在家里必定是锦衣玉食的养着,没受过什么苦。
初来这穷乡僻壤,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的远乡,肯定不习惯。
况且付舟兄弟都交代付舟多照顾着一点那小孩,要是来接人的时候看见没给他养好,指不定兄弟间会产生什么嫌隙。
阿舟也真是,人是个好人,就是脾气太臭了。既然他受付舟聘任,其中他应该也要负起责任。
有桂没听付舟的话,煮了碗面条打了两个鸡蛋去敲林甘的门,男孩咬着嘴唇哭得头晕眼花,耳鸣阵阵,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。
自己的手机付砚也给他带过来了。一遍一遍拨打着付砚的电话,只得到机械的女音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。
微信发了上百条,五十条还在转圈圈发不出去。
林甘简直绝望。
他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,付舟对他一点也不好。虽然付砚要他乖乖在这里等他回来接,但他宁愿回去继续打工。
他连这个村都走不出去,四周不是水就是山,恐怖又如同迷宫。
直到最后手机都被他打得没电了,又找不到插座,他才放弃。
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像是要把屋子都淹了,付砚不在的时候,眼泪是没有用的。
林甘就是忍不住想哭,他好想付砚。
付舟在玉米地收割到中午,几口扒拉了有桂给他送的粗茶淡饭,休息一下便准备继续干活。
有桂拿着装饭的篮子要走不走欲言又止。
“怎么了?”
“家里那娃娃不肯出来,早上中午都没吃。”佝偻着背的有桂低声说。
付舟光着膀子,长腿随意搭着躺在地里的岸堤边,肌肉被暴晒得一片湿滑,亮晶晶的蜜色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。
“别管他,饿几顿饿不死人。”闻言,他烦心道。
“受不了自然会吃。”
“你兄弟不是要你好好照顾他吗?等会坏了身子不好跟他交代吧…”有桂瞧着他脸色踌躇道。
付舟没回有桂,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。
有桂只好打道回府。
下午四点,日头稍微没那么晒了,付舟才拉了一板车玉米回来。
把玉米往院子里一倒铺开,他不缺钱,也不拿去卖,挑了一些出来吃新鲜的,剩下的晒干磨成粉,让有桂给他做玉米粑粑吃。
付舟喜欢干农活的感觉,不用动脑子,只要单一的动作干活就能得到回报,还能锻炼身体,不用跟人打交道,何乐而不为呢?
晚饭期间,林甘依旧没出来,房间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,有桂怕他晕倒在里面,便去敲门。
“我不吃,桂叔你别敲了。”
男孩没什么力气虚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。有桂一听这动静心里更紧张。
苦口婆心劝道,“娃娃,再不想吃也吃两口吧,饿坏了身子不得了…”
付舟看不下去,走过去直接推门,没料门被反锁。
他面无表情开口,语气冰冷,“林甘,把门打开。”
林甘已经哭累了,撑着头枯坐着。
他有些怕付舟,毕竟也是别人家,只好憋屈的去给他开门。
男人立在门外,像一座小山,身上还带着被暴晒过的汗液味,但不难闻。就是气势骇人,黑着一张脸微微低头盯着林甘。
林甘看了一眼便垂下脑袋不敢直视。
付舟眼中,林甘身着纯白色睡衣,领口开得很大,锁骨敞在外头,有些发红。
仰着头望他的那一眼让人动魄惊心,一双清亮毫无杂质的大眼睛哭得发肿,鼻子窄小而挺翘,饱满的樱桃小嘴被自己咬得艳丽发红,脸部线条圆滑流畅,下巴不是特别尖,显得有些幼态。
是个美人儿,怪不得付砚喜欢。
但是付舟不为美色所惑。
他盯着林甘那头微乱的卷毛,偏后一点显着一个圆圆的发旋。
“出来吃饭,别让我说第二遍。”
男人冷冷开口。
“我不饿,不想吃。”一天没吃饭,但林甘真的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。
付舟被他忤逆得嗤笑一声,“可以,那就去院子里跪着,看着我们吃。”
有桂也没想到事态是这个发展,“阿舟…”
“桂叔,你别管,他得知道这个家是谁做主。”
林甘抬头不敢置信的注视着付舟,他在福利院生活十六年,也从来没人叫他跪过,更何况后面跟着付砚。
就算他再怎么任性调皮,付砚也只是在他屁股上揍几巴掌,雷声大雨点小。
这个人怎么敢叫他跪?
“我不跪!我也不吃饭!”林甘怨恨的瞪着付舟,娇蛮道。
付舟冷笑一声,拽着林甘的细胳膊粗暴的拖着人往外走,力量悬殊之下,林甘几乎是脚尖点地。
男人把他拉到吃饭的石桌旁边,按着他的肩膀逼迫人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。
“呜…我要回家,我要找付砚…呜呜呜…”付舟一松手,林甘就挣扎着起来,被男人又按了回去。
付舟被他气得折了一根旁边桂花树上的树枝,咻的一下抽在林甘胳膊上,瞬间引来一声带着哭腔的痛呼。
林甘还不听话,他二话不说几树枝再次抽下去,痛得林甘一个劲的搓着伤处,“别打了,好疼…呜呜…”
付舟手里握着细树枝,扬起手,“能跪好了吗?”
疼痛是最有用的教育,而林甘不耐疼,委屈的跪好、委屈的回答,“能…”
林甘跪的位置正对着吃饭的付舟,有桂坐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。
他不敢动,付舟的眼神有意无意扫向他这边。
他恨死付舟了,心里防线崩塌,又要扁着嘴哭。
“眼泪憋回去,再让我看见你就在这里跪到明天早上。”
付舟声音不大,甚至有些漫不经心,还悠然的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青菜。
眼泪哪憋的住,林甘仰起头,天鹅般洁白柔嫩的脖颈倔强的向上昂着,让眼泪暂时先储在眼眶中。
付舟吃完了饭都没让他起来,地上很硬,裤子又薄,还没跪够半个时辰,林甘膝盖就痛得小脸发白。
有桂在厨房里面洗碗,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付舟淡然的喝完一杯茶,才看向摇摇欲坠的林甘,低沉开口,“知道错了吗?”
委屈加上愤怒使林甘胆子变大,他没回答付舟的话。
付舟也不在意,收了晾干的常服就往盥洗室走,一身黏腻粘得他难受。
经过林甘身边时,轻飘飘落下一句,“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就起来。”
林甘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,只当他放屁,他哪里错了?
有桂觉得自己遭老罪了,一个脾气大,一个死倔,没一个人听他这个中间人的劝。
他心累,懒得管了,窝回自己房间看发了工资就去镇上买的旧书。
付舟洗完澡出来眼神都没给林甘一个,自顾自的回了房。
一个小时、两个小时、三个小时…从天亮跪到天黑,林甘下半身麻木,眼前发黑,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。
…
有桂被扑通一声惊得从书中的故事里回神,想起院子罚跪的林甘,心道不好。
打开门准备去院子时,就看到付舟把林甘打横抱起来送回房里。
有桂一怔,转身回房找出伤药,往少年房里走去。
付舟拧着眉头卷起林甘的裤腿,白皙的两个膝盖已经发紫发黑。
他倒是没有想到林甘这么坚韧。说他坚强呢,他又动不动就哭鼻子,说他是个娇贵的小少爷呢,他又倔着就是不肯跟他屈服。
真麻烦。
这要不是付砚的情人,他早把这麻烦扔出去了。